整體而言，2017年之後至今，臺灣ECFA早收產品對中國大陸出口成長率除2021年外，皆低於對中國大陸總出口成長率，且在大多年裡（除2017年和2021年）亦皆低於對全球出口成長率。近年臺灣對中國大陸出口的表現，恐有更多因素受到國際景氣和美國政策影響，如美中貿易戰、供應鏈移轉及疫情干擾的因素。

倘中停止ECFA早收優惠，對臺不是全產業衝擊，而是個別廠商調整

中國大陸對臺灣降稅的早收清單包含：石化塑膠、運輸、機械、紡織、農漁業等539項產品，不過以產業別貿易比重，石化產業最高，次之為紡織與機械。換言之，若中方全面廢除ECFA或較大規模停止早收項目，這些產業首當其衝，然而臺灣產業已非13年前ECFA早收簽訂時的狀態，所以關稅優惠若停止，也非「全產業」的衝擊，而是個別廠商如何因應的考量。

以石化業為例，若優惠中止，則石化產品銷中關稅將從0%回復至2%~10%，而臺灣石化廠如台塑、台化、南亞等雖有使用ECFA早收優惠出口中國大陸，但也都在中國大陸或越南等地設廠，或開發其他市場降低對中國大陸的依賴。因此預期可透過公司集團調配全球產能，從臺灣以外地方出貨來降低ECFA若中止下的短期衝擊。

再談到工具機，中國大陸仍是臺灣最大的工具機出口市場，但已從曾是八成外銷市佔率的高峰持續下滑。一方面是中國大陸有國產化政策，例如2016年要求CNC車床採用國產化控制器，否則零關稅回復成9.7％進口，因此臺灣已有一批車床廠業者赴中國大陸設廠，就近服務當地客戶。

第二是貿易戰、新冠疫情、中國大陸經濟成長放緩等，降低企業購置新機器意願。然而這為全球景氣對工具機市場的影響，與ECFA早收項目無關。對中國大陸銷售比重高的工具機種類多已在當地設點，因此取消ECFA工具機早收項目，主要業者可藉由當地供應影響不大。然而確有若干在臺生產且是標準機台，本來就是比拼價格，優惠若取消則將回復9~12％關稅，對這些業者會有影響。

紡織業者在此期間產業佈局也有調整，因中國大陸人工成本提高、美中貿易戰下，臺灣紡織代工業者在品牌商要求下，陸續調整中國大陸的供應鏈至東南亞，因此布廠從臺灣銷中的比重也轉到東南亞成衣廠。臺灣仍有布料廠銷往中國大陸市場，但以客製化、機能布等產品居多，ECFA早收優惠取消不會因此影響市場需求。惟不能排除有若干中小型廠商的調整能力較慢，將受關稅影響較大。

對岸尚無「終止」ECFA跡象

目前ECFA存續的討論，源自中媒對商務部「研究中止或部分中止ECFA」的提問，但其用詞為「中止」而非「終止」。「中止」與「終止」乃不同的法律意義，前者是暫時停止適用，後者是所有權利義務約定事項全部廢除。換言之，倘若中國大陸有意以ECFA為開鍘對象，看來不是要「終止」協議。

畢竟ECFA為檢驗兩岸關係的重要指標，是習近平政府透過兩岸經濟融合策略，爭取臺灣民心的最大政策象徵。在兩岸關係緊張下，ECFA仍是讓兩岸民眾持續推動經濟交流的關鍵途徑。遑論至今未觀察到習政府有改變「海峽兩岸一家親，兩岸同胞相向而行、攜手並進」等政策論調；此外，「和平統一、一國兩制」方針，也是北京認為ECFA的根基所在。這些政策大方針未轉向前，終止ECFA顯然與當前習政府政策方向不一致。

也就是說，只要中國大陸政府仍認為惠臺措施有助於融合臺灣經濟，而經濟融合可走向統一的目標下，則「終止」ECFA應當不是優先政策選項。

中國大陸可能持續操作ECFA早收優惠，作為一種經濟脅迫工具

即便「終止」ECFA協議不是現階段選項，但不排除中國大陸可能「中止」部分早收優惠。以「兩岸投保協議」為例，民進黨政府2016年520接任後，兩岸已停辦每季召開的協處工作會議至今。將兩岸投保協議擱在一旁冷處理，也是一種方式。

2022年6月中國大陸通知臺灣，因臺灣石斑魚多次檢驗不合格且未改善，乃暫停輸往中國大陸，當時有9成以上外銷中國大陸。2022年11月30日中國大陸對臺灣「聚碳酸酯」（PC）展開反傾銷調查，今年8月14日公布課徵16.9％～22.4％的臨時反傾銷措施，中國大陸佔臺灣7成多市場。這兩項產品都是ECFA早收項目。

有更多ECFA以外的包括：鳳梨、蓮霧、釋迦等水果，中國大陸從2021年開始陸續以不符檢驗衛生標準限制進口，最新對象則為今年8月下旬公布的芒果禁令；2022年6月以臺灣未完成廠商登錄註冊，多家水產加工廠與食品廠產品無法輸中；2023年4月公布啟動對臺灣限制中國大陸2,455項進口且存在二十年的措施，啟動貿易壁壘調查，8月17日商務部初步認定我國措施構成貿易壁壘。

不論是否為ECFA產品，中國大陸都以表面看似成立的進口貿易管理措施，作為限制臺灣進口的理由，因為WTO容許進口國為食品安全採取必要檢驗檢疫、建立必要的食品溯源管理系統；WTO也允許為了保護國內產業，經反傾銷調查後可課徵反傾銷稅。但這些措施能否滿足必要性、合比例、正當程序等WTO要求，疑問不少，惟WTO「不告不理」下，中國大陸措施就在灰色地帶遊走。

忽視中國大陸把經濟當武器的傾向，不利臺灣產業長期發展

除了針對臺灣外，中國大陸在國際間的灰色地帶動作也增加，也就是「經濟脅迫」(Economic coercion)變成熱門議題的原因。根據美國智庫研究，觸發中國大陸敏感神經有五類事由，包括領土完整考量（如中國大陸與菲律賓南海衝突）、國內統治合法性（如立陶宛允許設立「駐立陶宛『臺灣』代表處」、澳洲質疑新冠肺炎起源）、國家安全（如南韓部署薩德飛彈）、經濟安全以及中國大陸公民人身安全（加拿大逮捕孟晚舟，有危害華為的經濟安全與侵害中國大陸人身安全）。

其次，中國大陸常用沒有直接關連的經濟手段，來回應對這些外交或政治衝突的不滿，常見作法是透過限制貿易（停止他國進口、限制中貨出口）、投資（懲罰在中國大陸的外資企業、取消優惠貸款、煽動人民抵制）及旅遊（旅遊與留學限制、減少旅行團），來達成其政治目的。

例如為表達加拿大逮捕孟晚舟的不滿，2018年中國大陸以發現害蟲為由禁止加國油菜籽進口；為表達對澳洲調查新冠肺炎起源的不滿，中國大陸自2021年對澳洲紅酒課徵高額反傾銷稅；為抗議立陶宛允許設立以「臺灣」冠名的代表處，則以食安為由限制立陶宛的蘭姆酒、牛肉等輸入。

產業固然多期待兩岸合則兩利，但忽視中國大陸近年將經濟相互依賴武器化的偏好，將不利於臺灣產業的長期發展。降低對中依賴，維持可合理控制的風險程度，仍是臺灣產業趨吉避凶最佳之道。

 

 

  【資料來源：國際經貿服務網】